游羚羊峡记
双11别人上天猫购物，我和夫人上了肇庆羚羊峽古栈道。
佛山禅城西北九十七公里处的羚羊峡，位于古端州今肇庆境内。从佛山驱车二个小时到达黄村峡口，见“羚羊峡古栈道”几个迺劲大字镌刻在一块伫立的黄腊石上。苍翠欲滴的毛竹夹着石级通往峡口，石级两旁的竹叶在微风中摇曳，相互撞击出和声，声声入耳，从竹枝间隙中漏出的青香风，拂在脸上，令人格外醒神，让拾级而上的脚步都矫捷轻快，一百五十级台阶在和声的伴奏下一气呵成。进入黄村峡口，一座古炮台雄踞半山腰，碉堡炮口历历在目，可炮械早已灰飞烟灭。站在这座一九二0年建造的碉堡炮台前，抚摸斑驳的堡体，凝视东逝的西江水，想那沉入西江的日本亡灵是否已随江水流回故土，泣血告诫他的同胞，不要冒犯铁血的中华民族。
凭吊完古炮台，逆流而上，江面舟楫往来，或货轮或游船或扁舟，各行其道各为所谋。生活的皮鞭抽打着行色匆匆的过客，偶尔听到几声高低不齐的汽笛声，好似对生活赞美，又好似对生活疲惫不堪的唉叹。有一对摇着一叶扁舟的老夫妇在江中捕鱼，小船在涌动成五线谱的江面上摇曳，老妇摇船，老夫撒网，两个佝偻的身躯如同五线谱上的逗点。我把他们当风景，而老妇却问我要不要买她俩刚捞起的大鳙鱼。那老妇人刻满皱纹的顾盼和我深情的凝视交织在一起，把生活搅得五味杂陈。不要唏嘘，也不必感叹，各有各的生活才叫人生，才有进步。
把眼光从江面收到岸边，由东往西，行至峡谷五公里左右的地段，看彼岸山峰起伏，层峦叠翠，云雾缭绕。一座形似少妇的巨石屹立在江边山峰之上，她俯首面西，望着西面涌来的江水，期盼她的丈夫从广西打工归来，发髻有些松散，云雾萦绕在她的眼前，仿佛是她思夫的泪，难怪碑文标注为“望夫石”。佛山南海伦文叙高中状元回乡途经至此，写下“望夫归”一诗，其中“可怜不见亲夫面，痛哭江干恨断肠”两句把人间的悲欢离合表达得淋漓尽致。此岸芦苇花也怒而冲天，好似蘸饱江水的毛笔，以天为纸，书写人世间爱恨离愁。我真不知为什么流芳百世的爱情都残缺的，难道造化弄人？我问从西边流来的江水，希望有经文注解。滔滔江水避而未答，只是扑哧扑哧顺流而去。我转而问山，山也不语，只是露出弥勒佛般的微笑。我看会儿水再望会儿山，阳明先生说，格物致知。我终究没有圣人的眼力，只是肤浅地认为，天上的月亮缺多圆少，与月亮高度相关的人间爱情一定也是如此，想圆而不能圆是何等凄美。
泪洒望夫石后，我把眼光收回到石板小径继续沿江西行。走过一段没有整修的原始古栈道，尘土飞扬，露出路面的石粒锃亮园滑，道旁崖边的纤痕和水边的篙坑，是纤夫与命运抗争的印记，那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与怒吼的江水声此起彼伏。在波涛汹涌的江海和壁立千仞的高山面前，人是渺小的，在天堑变通途和山高人为峰的征服中，人又是伟大的。我没见到纤夫，也没听到号子声，但我见到了纤痕、篙坑和定缆石，这些印迹如同人类命运跳跃挣扎的音符，让人类绵延生息。这时，前方不远处有一只美丽的蝴蝶映入眼帘，它站在芦苇叶尖端，风儿吹动着芦苇叶上下跳动，蝴蝶随芦苇叶起伏。时而展翅时而收拢翅膀，象在跳叶上芭蕾。我迅速拿出手机拍影像，生怕它惊恐而飞。谁知不论远摄还是近拍，蝴蝶不仅不飞走，还摆出各种姿式任我各角度拍摄。我跟夫人炫耀说，你看这只蝴蝶也被我魅力所吸引，能否鼓励？夫人笑而不答，只是轻声问蝴蝶，美是用于欣赏，而不是拿来炫耀？蝴蝶闻声起舞，在夫人眼前舞出一个勾符后，飘然远去。我蹬了蹬脚下的古栈道，再看蝴蝶远走丛林的身影，感觉我还站在土地上，于是谦卑前行。九点五千米的栈道走到只剩二千米时，尽管江面碧波荡漾，岸边芦苇婆娑，层林尽染，但再美的景色也难减缓体力的消耗，渐行渐慢，我俩一步一步往前搀扶前行，我们在那条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栈道上演绎着幼是夫妻老是伴的经典。在26℃冬天的广东，坐在道旁清风长晖廊里，的确有清风拂面，给人丝丝凉意，名符其实。可走在无忧谷里，却一直担忧返程如没游船，如此体力怎么应付？所以对无忧谷之名有所怀疑，但转念一想，人生不就是解决一个又一个担忧而达到无忧的吗？商贾也好，纤夫也罢，他们走过了这条水道和栈道，走到无忧谷，才恍然大悟知足无忧。
脚上打出血泡，体力消耗殆尽，凭着一定要走完全程的信念，我们到达羚山涌峡口。与黄村出峡口一样，羚山涌入峡口上游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有江鹭如蜻蜓点水般在江上抓鱼，岸边沙滩挤满了嬉戏的孩子和陪伴的家长，一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景象。此情此景，我与夫人击掌相庆，所有的怡情都是一路的汗水和坚持所得。
幸好返程有游船顺江而下，江边没有纤夫的号子只有游船马达的轰鸣。虽然我喜欢听那铿锵有力的号子，但我更顺耳马达的轰呜，因为它代表着文明。
水流千里万里，见多识广，向着低洼，智者喜之。山观各路过客，静观其变，承载万物，仁者乐之。站在羚山之上，俯瞰流入羚羊峡的西江水，感叹有智无仁为恶智，有仁无智是愚仁，有智有仁方能克服贪欲、克服困难、克服迷恋，正如阳明先生所说：克己，方能成己。
是为游羚羊峡古栈道所得。
